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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华:军大衣与淮剧人生

□吴苏蓉

1979年,柏华18岁,正是含苞待放的年纪,在一群雀跃的小姑娘中间,弯眉秀目的她很是惹眼。这一年秋天,淮剧团发放军大衣,随着后勤人员的招呼,柏华伸出纤细如葱的手接过军大衣,这一刻的欣喜里涌动着她对军队的向往,对女兵的艳羡。迫不及待穿上身,白皙的脸被衬得愈发白嫩,玲珑的身线被包裹得飒爽起来,对着镜子照来照去,眼神满是青春的风华和不动声色的自豪。

从此,她与军大衣开始了近四十年的相伴。冬出春收,每年即便只有一季的互守,她的珍重、它的庇护,都在岁月波涛中刻下鎏金的情深往事。

三年前,柏华从学校被选入剧团,虽从小听着从事淮剧表演的外婆和母亲悠长清爽的曲调,也跟着打过基础,但毕竟只是爱好,没有朝专业方向发展,因此,她日日清晨匆匆赶往单位,在破旧的排练室苦练唱念做舞。淌过多少汗流过多少泪,又熬夜研习过多少书页,记忆早已漫漶,唯一清晰的是始终咬牙坚持。慢慢的,她唱得越来越好,表演越来越纯熟,开始跟着前辈一同演出。

那时条件艰苦,在外演出没有宾馆可住,夜里只好在剧场打地铺,薄薄的被子如何抵挡苏北的寒风,合衣躺下,再盖上军大衣,才稍觉暖和,睡梦中还在惦记着第二天演出的唱词。打过场半夜赶到下一个演出地点,也是常事。坐在破烂的车里,耳朵被哐哐的撞击声震得生疼,更有刺骨的寒气从各种缝隙冲进来,颠簸中瞥一眼乌沉沉的窗外,惟有把军大衣再裹得紧些,心头漫上一丝欣慰,还好有它。

过几年,女儿出生,孩子太小离不得妈妈,团里又要排新戏,无奈之下柏华只好常把孩子带到排练室。两把椅子一拼,婴儿放在中间,用那件军大衣裹起来,很快孩子在妈妈韵味十足的曲调中酣然睡去。休息的间隙,柏华怜爱地抱起孩子,手从大衣掏进去,暖烘烘的,唇角便勾起母爱的笑痕。

孩子一天天长大,柏华的表演水平也日臻成熟,三十出头时,她因扮演《梅花泪》中的梅花获得江苏省第二届淮剧节优秀表演奖。经年的付出终于被认可,无比欣悦,同时,这也是她从老淮安县淮剧团借调到现淮安市淮剧团的契机。

搬家时,她在房里筛选物品,从衣柜里拿出绿色军大衣时,久久地凝视,弹指间,它陪她十多年了,严冬腊月为她遮风驱寒,而她对它的爱惜与珍视令它几乎未曾褪色。她没想过与它分离,轻轻拍了两下,再安置妥当,带它一同进入下一个人生旅程。

人到中年,随着阅历的丰富,以及对淮剧艺术的挚爱与全新理解,本就天份颇高的柏华在这阶段的成绩呈现出井喷的姿态:获江苏省第四届淮剧节表演奖、主演作品被刻录成光盘发行并在电视台屡被观众点播……当所有人都期待她在淮剧艺术表演道路上更加璀璨夺目时,2005年秋天的体检带来让人无法接受的消息,她被确诊为乳腺癌。震惊后的痛楚、彷徨还没消除,在她化疗期间有一场重要演出,柏华曾扮演的角色无人可补,领导无奈之下征求她的意见,她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救场如救火”的理念早已根植心底,只要还能唱,再艰辛她都不惧怕。

十年弹指一挥,柏华在生活甘苦之间慢慢安顿好自己的心,一边调养身体,一边倾情投入淮剧。直到2018年春节前,一场重感冒侵袭了她,连日咳嗽未好,拍片后看到半片肺部积液,《状元与乞丐》的演出却无法停下。大年初五那晚,她在后台化好妆,抚着胸口只觉胸闷气短,心沉到了谷底。随即打电话给女儿,柏华轻声对不解的女儿说,来吧,我大概唱不动了,说不定是最后一次上台演出了。

戏顺利地唱好,回到家疲惫不堪,女儿心疼地抱住她:别唱啦,好好养身体吧。此际,柏华的目光落在沙发边的军大衣上,忽然想起两年前跟女儿交代过的话:“哪天妈妈如果去了,一定要穿着这件军大衣精精神神地走,你一定要记着啊,这个世界上,再没有哪一种衣服有军大衣这么好看了。想来,它也是愿意这样陪着我离开的!”

敛了陡然升起的凉思,柏华的思绪飞回十八岁穿着军大衣到处跑场的年月,不由地微微笑了起来——它陪着她走过四十年风雨,她伴着淮剧唱了四十个春秋,这无声的陪伴,带着默契与深情,早已渗入了骨血。恍然间,她明了:挚爱不需要任何言语,舞台是她永远的家,那些曲折的音韵与动情的目光从未离开。

(本版图片:朱红辉/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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