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为参加“正义事业”作战行动的“南方特遣部队”纪念图，图中可见F-117A隐身攻击机的图案，这是该型机首次投入实战。

注：本文原载《外交评论:外交学院学报》,1990(4):71-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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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以前，1989年12月20日凌晨l时，在本来就不平静的美国“后院”拉丁美洲，又发生一起轰动世界的事件。这就是美国突然出动两万多军队，在大批飞机、坦克和各种军车掩护下，对仅有200多万人口的巴拿马发动了一场空前规模的武装入侵。这是美国继1983年武装入侵格林纳达之后，又一次对一个拉美主权国家赤裸裸的武装干涉，是美国对拉美地区一贯推行侵略政策的继续。美国的行径理所当然地受到世界绝大多数国家尤其是拉美国家的强烈谴责。

自从本世纪30年代中期以来，美国曾以各种借口多次武装入侵被它视为自己“后院”的拉美国家。1926年8月，美国派遣海军陆战队5000余人入侵尼加拉瓜，以镇压其爱国力量。1954年6月，美国出动飞机入侵危地马拉，推翻阿本斯政府，建立了亲美的军人独裁统治。1961年4月，美国雇佣军入侵古巴，经过72小时激战，古巴人民歼灭了入侵者。1965年4月，美国出动约4万武装力量干涉多米尼加共和国。1983年10月，美国又纠合一帮打手，组成一支数千人的“多国部队”，悍然入侵格林纳达。这次入侵巴拿马是美国在拉美推行霸权主义的又一铁证。

一、入侵背景

长期以来，巴拿马和美国之间围绕收回运河主权问题存在着尖锐的民族矛盾。1981年7月，巴拿马军队首脑托里斯将军遇空难身亡后，巴拿马的实权由铁腕人物诺列加将军掌握。自1983年诺列加正式担任国防军司令以后，他坚决主张收回运河主权，实现民族独立，从而被美国视为眼中钉。因此，美国多次掀起“倒诺”运动。美国以什么样的借口才能堂而皇之地把一个主权国家的军政首脑撵下台？经过精心策划终于炮制了“打击毒品走私”的一场闹剧。

第一次向诺列加发起攻击的是当时美国的国家安全顾问波因德克斯海军中将，他公开谴责诺列加走私毒品，指责诺列加为非法向拉美游击队提供资金和援助开脱。紧接着美国白宫散布说，诺列加向哥伦比亚“四·一九运动”游击队提供武器，而该游击队控制着哥伦比亚的毒品走私，因此诺列加自然与向美国贩运可卡因的“麦德林集团”有接触。1987年6月，巴拿马上校罗伯托·迪亚斯·埃雷拉又发起对诺列加新的谴责。他称，诺列加应对导致深孚众望的托里霍斯将军身亡的空难事件负责，此后又指控诺列加是暗杀前部长乌戈·斯帕达福拉的凶手等。1988年2月，美国佛罗里达州的两家法院控告诺列加走私毒品。巴拿马国内一些反对派上街游行示威，高呼要诺列加“滚蛋”。诺列加曾任巴拿马军事智囊机构首脑达13年之久，他知道应该如何对美国的这些煽动进行回击。比如，他让人在巴拿马城中心的建筑物上刷满反美标语口号，并组建了一个被称为“捍卫尊严部队”的志愿小组。他们在美国大使馆前竖起三幅嘲弄美国官员的画像，并配以文字：“他们是不光彩之徒。人民正在抛弃这些外国佬。”据说，诺列加在担任巴拿马秘密情报机构首脑时，曾多次会晤过他当时在美国中央情报局的顶头上司乔治·布什，并在会晤时秘密录下了他们有关尼加拉瓜问题的所有谈话。为此，美国人十分恼火。

诺列加在巴拿马一直嘲弄着美国人，因此使他争取到了群众的支持。但是，有关他贪污、腐败、贩毒、独裁的宣传，又激起人们对他的不满。巴拿马人民要求民主的呼声日益高涨。代表大资产阶级的亲美反对派，趁机打起了民主旗号。反对派中最强有力的人物是曾在纽约深造过的律师吉列尔莫·恩达拉。1989年5月，恩达拉作为反对派候选人参加总统选举，于是给美国提供了插手巴拿马内部事务的有利条件。

近些年来，巴拿马政局持续动荡，各方都希望1989年的大选出现有利于自己的转机。军政当局决意通过大选从内外改善民主形象，以延续和巩固政权。反对派则力争在竞选中获胜，如不能如愿以偿也要借机揭露当局操纵选举的“骗局”，以争取人心。美国为了维护它在巴拿马运河和运河区的军事、经济利益，希望巴拿马通过选举产生一个能与它建立“良好关系”的“民主”政府。

1989年5月7日的大选，是在严密戒备下举行的。竞选后期，执政党联盟猛烈指责反对党接受美援，卖国争权；反对党联盟则揭露当局操纵选举，准备作弊，企图保住诺列加的统治地位。美国则对巴拿马公开施加压力，要求举行“真正的自由选举”，并派代表团前往观察。鉴此，巴拿马军政当局宣布进入戒备状态，并给一万民兵发放武器，以对付美国干涉和可能的入侵，形势十分紧张。

5月8日，巴拿马反对派“民联”（公民反对派联盟）总统候选人恩达拉宣布，该联盟在7日大选中获得75%以上的选票，而支持政府和诺列加的“民解”（民族解放联盟）则声称它自己得票50%以上。5月9日，巴拿马全国计票委员会公布大选第一批统计结果，‘执政党总统候选人卡洛斯·杜克得票暂时领先。反对派联盟谴责官方计票时舞弊，宣称自己是大选的胜利者。17日，反对党组织全国24小时大罢工，抗议政府宣布大选无效，并要求诺列加辞职。

拉美多数国家也批评和谴责诺列加的舞弊行为，不少国家还撤回驻巴大使，拉美八国集团无限期中止了巴拿马的成员国资格。巴拿马在拉美的孤立处境使美国感到以武力倒诺列加的时机已经成熟。此间，国际形势的变化对美国也有利。戈尔巴乔夫为了同美国搞缓和，在中美洲问题上向美国节节让步，加之东欧政局的剧变，吸引着全球的关注，美国认为可以对巴拿马采取军事行动了。

二、入侵经过

自从巴拿马国防军司令诺列加于1988年2月废黜受美国支持的总统德尔瓦列，另立帕尔马为总统之后，美巴关系处于低潮。美国一直不承认帕尔马政府，并且从经济、政治方面采取了一系列制裁措施，企图压诺列加下台。

1989年4月，巴拿马大选进入高潮时，美国趁巴拿马国内动荡之机，加紧活动，以求迫使诺列加下台。4月20日，美国国务院发言人鲍彻说，美国“掌握了大量情报，能够说明诺列加迄今为止是如何操纵竞选程序的。”5月6日布什总统派了一个由14人组成的代表团，前去巴拿马“监督选举”。9日，布什对记者说，美国赴巴拿马代表团的报告“清楚表明，尽管在投票过程中出现了大量舞弊行为，但反对派还是取得了明显的、压倒多数的胜利。”布什要求诺列加尊重民意。与此同时，布什借口保护那里的美国人的安全和利益，向巴拿马运河区增派2000名士兵。美国此举遭到巴拿马执政党和诺列加的强烈谴责。接着，驻巴美军连续进行军事演习。7月1日，美军在装甲车和直升飞机的支援下，进入巴拿马首都附近的小镇。7月8日，24辆满载美国士兵的坦克离开基地，驶向附近地区，对巴拿马政府进行军事恫吓。同时，美国宣称，诺列加如不下台，将采取措施迫其就范。8月8日，美军扣留了29名巴拿马军人和平民，制造了一起自两年前巴美关系恶化以来最为严重的事件。8月11日，白宫发言人菲茨沃特说，布什总统将“不排除”捉拿诺列加到美国接受参与毒品走私审讯的可能性。8月15日，美国南方司令部举行了自1963年移驻巴拿马运河区以来第一次在巴拿马首都市中心的军事演习。与此同时，美国总统布什发表声明，称巴拿马临时政府是“非法政权”，宣布美国不承认这个政府，不同其进行“任何外交接触”。美国财政部还公布了150名巴拿马官员和军人的名单，禁止美国公司、机构和市民以及由美国人控制的巴拿马公司与他们进行经济交易。10月3日，巴拿马发生一起反诺列加的未遂政变。据白宫国家安全顾问斯考克罗夫特说，这次政变开始后几个小时，布什曾直接命令美驻巴部队司令马克斯韦尔·瑟曼设法抓住诺列加。11月16日，美国中央情报局拟订一个代号为“巴拿马5号行动”的计划，以求推翻诺列加。巴拿马政府发表声明强烈谴责美国南方司令部在巴拿马的所作所为，巴拿马议会通过“加强诺列加实力地位，对付美国威胁”的决议。12月18日，布什接见记者时指责巴拿马军方枪击一名美国军官，说这种行为是“极为残忍的暴行”，并声称他正在研究各项报复方案，不排除采取军事行动的可能性。当晚，美军打伤一名巴拿马警察，双方发生武装冲突，伤亡4人。紧接着，12月20日凌晨1时，美国就对巴拿马发动了突然的、大规模的武装入侵。

这是一次精心策划的突然袭击。在19日深夜至20日凌晨的整个入侵行动中，美军总共动用了2.6万人的兵力，其中1．3万人是原驻扎在巴拿马运河区的美国部队，另外1.3万人是从美国本土去的。入侵时，美军分编成5支特遣队，分兵五路同时向巴军各军事要地发动进攻，从太平洋岸的巴拿马城到大西洋岸的科隆市，展开了全线出击。美军摧毁了巴军所有的主要军事设施，控制了巴军的大部分兵营。巴拿马国防军司令部大楼被夷为一片废墟。巴拿马军队虽进行抵抗，但力量悬殊，寡不敌众，诺列加政权被推翻，巴拿马原反对党领袖恩达拉建立了新政府。

在美军的狂轰滥炸和炮火猛烈攻击之下，许多民房被毁，5000多巴拿马人流离失所，大批巴拿马居民，包括很多老人、妇女和儿童惨遭杀戮，伤者不计其数。美国占领军在巴拿马胡作非为，使巴拿马人民受尽磨难。

三、入侵实质

美国政府发言人声称，对巴拿马采取军事行动是为了所谓保护当地美国公民生命财产的安全，在巴拿马推进民主，维护运河条约的完整，逮捕诺列加。这种掩耳盗铃的辩解掩盖不了它违反国际法和联合国宪章、肆意践踏巴拿马主权和领土完整、想继续霸占运河的侵略实质。我们只要看一看美国对巴拿马运河和运河区的使用、占领和控制的真相，美国入侵巴拿马的实质便昭然若揭了。

美国对巴拿马运河的永久使用权，是在1903年通过与巴拿马签订不平等的《美巴条约》而取得的。1915年运河通航后，美国便把运河区变成“殖民飞地”，并在那里设立统辖整个拉美军事行动的“美国南方司令部”，建立了14个军事基地，常驻军队1.3万人。其中霍华德基地是美国在拉美地区最大的空军基地。这些基地对于美国在两大洋的军事活动及西半球防务都具有重大战略意义。在越南战争期间，美国每年有1500多艘军舰通过这里，往越南运送战争物资和兵员。1965年，美国出兵多米尼加共和国和1983年美国入侵格林纳达都是以运河为基地进行战略部署的。

从经济意义上看，巴拿马运河通航后，每年约有1.5万艘船只通过，运送货物达1.5亿吨。全世界5%的贸易货运经过该运河，其中65%的船只是为美国运送货物的。据统计，美国每年可以从运河获利3亿美元。由此可见，不论是从军事战略意义还是从经济利益来看，巴拿马运河在美国眼里都甚为重要。

巴拿马人民为了废除不平等的《美巴条约》和收回运河区的主权，进行了长期的斗争。巴拿马政府为收回运河主权，于1977年9月与美国政府签署了新的运河条约，规定美国于1999年12月31日交还全部运河主权，并撤走全部驻军。

但是，美国把巴拿马运河看作是它的生命线，视巴拿马运河和巴拿马为其在西半球的战略要地，不甘心把运河主权交还给巴拿马人民，就在条约于1979年生效前夕，美国国会又通过一些同新条约相违背的修正案，企图在2000年以后仍然保留在运河区的军事基地，继续控制运河。

随着1999年交还运河管理权日期的接近，特别是根据运河条约规定，从1990年起，运河区管理委员会主任应当是由巴拿马方面提出人选，由白宫任命的巴拿马人担任。巴拿马政府为此已提出阿尔塔米拉诺·杜克作为1990年1月出任运河区管理委员会主任的人选。但是，美国政府12月6日却单方面任命巴拿马人曼弗雷多为运河区的代理主任。美国的上述作法遭到巴拿马人民的坚决反对。

美国政府口口声声高谈“自由”、“民主”和“人权”，实际上美国为了自己的霸权利益，对别人的自由、民主和人权却全然不顾。为了维护自己在巴拿马运河和运河区的利益，美国大举入侵巴拿马，使巴拿马主权遭践踏，人权受蹂躏。这一事实向全世界表明，美国口头上侈谈自由、民主和主权，只不过是以弥天大谎来掩盖它推行霸权主义和强权政治的实质。

四、反侵略斗争在继续

美国入侵巴拿马在国际上引起强烈反响。除了少数几个西方国家对美国表示支持或同情外，世界上绝大多数国家一致谴责美国的军事干涉。拉美地区各国都对美国的侵略行径进行强烈谴责，比如美洲国家组织通过一项决议，谴责美国入侵巴拿马；拉美经济体系常设秘书处发表声明，对美国在巴拿马进行的军事干涉表示严重关切；设在古巴的亚非拉人民团结组织发表声明，要求国际社会声援巴拿马；由中美洲14个工会组织组成的中美洲工人协调委员会呼吁美国政府尊重巴拿马政权，要求美军立即停止对巴拿马的入侵。联合国安理会则于12月20日举行紧急会议，讨论巴拿马局势，代表们纷纷发言，谴责美国武装入侵巴拿马是以大欺小，以强凌弱的霸权主义行径。在安理会举行紧急会议之后，不结盟国家协调局驻联合国机构发表声明，强烈谴责美国对巴拿马的入侵，要求美国立即撤军，声明表示，“坚决谴责美国侵犯不结盟国家巴拿马的领土完整、主权和独立，要求美国通过谈判解决争端。”我国代表在联大强烈要求美国立即停止对巴拿马的侵略行动，无条件地从巴拿马撤回全部入侵美军。

美军1989年12月20日侵入巴拿马后，大肆逮捕巴拿马前军政人员。据报道，共有15名巴拿马前国防军军官以“诺列加的贩毒同伙”罪名被押往美国，而诺列加在美军入侵前几天因得到消息而躲藏起来，于12月24日下午投奔梵蒂冈驻巴拿马使馆，要求政治避难。但在美国的压力下，诺列加于今年1月3日晚向美国侵略军自首，被美军押送迈阿密，接受美国司法审判。

美国武装入侵巴拿马激起了巴拿马人民的民族情绪，靠武力是征服不了人心的。即使在美军入侵后上台的恩达拉政府也明确表示，巴拿马新政府执行巴拿马运河新条约，决不同意对它进行修改，到1999年12月31日将全部收回运河主权和美国在运河区的一切设施。美国入侵巴拿马后，巴拿马人民不断举行游行示威，抗议美国入侵巴拿马。今年5月1日，巴拿马群众举行大规模的反美游行，参加者高呼“要巴拿马，不要美国佬”等口号，打着“美国侵略者滚出去”，“巴拿马是主权国家，不是殖民地，不是附属国”，等大字标语牌。有消息说，巴拿马部分军民已集结山区，准备继续开展反美斗争。6月20日，当美国军队入侵并占领巴拿马满半年的时候，巴拿马首都5000多群众上街游行．发出了“美国佬滚回去”的呼声，高举着“誓死维护主权”等标语牌。7月4日，一些巴拿马群众组织的代表在美国驻巴拿马大使馆门前举行抗议活动，谴责美国对巴拿马的军事入侵和占领。

美国入侵巴拿马已经一年了。正如巴拿马已故将军托里霍斯所说：“巴拿马不是美国的殖民地，也不愿做美国的‘联邦州’，更不愿为星条旗再增加一颗星。”这就是巴拿马人民的心声。巴拿马人民的正义斗争尽管可能遭到暂时挫折，但是他们决不会屈服，将继续为反对美国侵略和收回运河主权而顽强斗争。

原文来自:中国财经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