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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所占有的美好事物

□姚大伟

李娟在《遥远的向日葵地》后记里写道,我渴望有一个靠近大地的小院子。哪怕只两分地,只种几棵辣椒番茄、几行韭菜,只养一只猫、两只鸡,只有两间小房,一桌一椅一床、一口锅、一只碗。——那将比一整个王国还要完整的世界。

一个完整的世界,由土地、院子、辣椒、番茄、韭菜、猫、鸡、房子、桌、椅、床、锅、碗组成。很简洁,很有诗意。

我想起了我小时候,常对着一方白纸憧憬着未来:画一个正方形做屋身,画一个平行四边形做屋顶,然后,在屋顶的上方,补一个圆圆的光芒四射的太阳,再画几片远近不同大小不一的云朵。

还有几只很丑的长着三角形嘴巴的鸟儿,一行如水纹竖起的炊烟。地上要添的是竹篱笆、弯曲的小路,还有比房子还大的树,比太阳还大的花。树,成行成列。花,朵朵向人。

我的未来世界,由大地、房子、太阳、云朵、鸟儿、炊烟、篱笆、小路、树和花儿组成。如今看来,同样简洁,同样有诗意。

我记得,那幅画,一直没有署名,没有标明日期,也一直没有名字。但,那个很小的自己,却一直反复地画。画着画着,小学毕业了,初中毕业了,大学毕业了,工作又几年了。一遍又一遍,却又一直没变。

在上学和工作的时候,一直有人打断我的画,并谆谆告诫道:你的画,只是世界的一角。世界很大。

有多大?

不知道。但,一张纸是装不下的。

我听着,很认真,很用心。可,那只拿起笔绘画的手,却总是坚定地画啊,画啊,直到它认为画出了全世界。

那里,有我所能,所想,所愿占据的,所有的美好事物。

我想起了李敖的《只爱一点点》。一首言简意赅的小诗。

在诗里,有一句作者反复咏叹:不爱那么多,只爱一点点。他说的是爱情。而爱情,是美好事物中的一种。我说,一个人对爱情说出“不爱那么多,只爱一点点”,那一点点,想必是极其真挚的、深刻的,也是极其纯粹的一点点吧。

没有这一点点,再多,也是多余。

我想表达的是:世界很大,美好的事物很多,但你我所能占据的,所想要的,所爱的,只有一点点。这是我对美好事物的原则——纯粹的,深刻的,挚爱的,美好的一点点,不贪多,不必多。

李娟的文字,简单,明亮,元气充盈。读《遥远的向日葵地》,我确信,我看到了李娟占据的,想要的,那些纯碎的,深刻的,挚爱的那一点点——大地、水、河流、石头、向日葵、母亲、外婆、叔叔、邻居、地窝子、蒙古包、鸡、鸭、鹅、兔子,以及一条叫丑丑的哈萨克牧羊犬和另一条叫赛虎的白狗。

还有应对一切意外情况的工具,如:斧头、锯子,还有几盆“眼看就要开花了的”盆栽绿植。

清晨,“鲜艳的朝阳从地平线拱起,公鸡跳到鸡笼顶上庄严打鸣,通宵迷路的兔子循着鸡的鸣叫从荒野深处往家赶”。“鸭子们心有所感,也跟着大呼小叫嘎嘎不止”。“兔子的脚步越来越急切。被吵醒的母亲打着哈欠跨出了门”。

外面是,一望无际的向日葵地。向日葵地的远处,有乌伦古河,有零落荒野的戈壁玉,有根植于大地最干涸之处的沙枣。沙枣的远方,是摩托车能到达的公社,小镇,阿泰勒,新疆。

在乌伦古河岸上的最高处,风激烈鼓动着。风里有沙,有冷意,有孤独。有时,也会有沙枣的花香,葵花香。而当葵花香起来的时候,葵花是金光灿灿的葵花,一片连着一片,几万亩,金色染就了大地,大地是金色的梦幻的大地。

傍晚,出门的母亲,还没回来,女儿会独自在蒙古包里准备晚餐。揉面,擀平,一张一张烙饼。烙好了饼,再烧开一壶水。压熄火,盖上炉圈,等待回家吃饭的人……

一个完整的世界里,所有的美好事物都鲜活了,散发着温度,温暖着我。

刘亮程说,读这样的文字是幸福的。我认同这样的幸福。尤其是,在这个冬日。坐在书前,一篇一篇翻下去。有临火取暖的感觉。一如面对着《火炉》里那朵“袅袅飘起”的火焰——“热意,渐渐清晰起来。”

在汩汩而动的暖意中,我看到:天蓝云白,风微树平,李娟独自一人对着平静的水面,骤然间,泼去了一张网。这张网以慢镜头的方式呈现:抛出去,展开来,落下去,吃进水里,浸入水下。然后,快进,画面定格为:水面沸腾,银光闪闪。

遥远的向日葵地,遥远的,是距离,是回忆,是倒带,是远逝,是伸缩的镜头。“向日葵地”则实实在在,是拥有,是具象,是色泽,是春绿、秋黄,每日常新。

而李娟,用文字,打捞起那些我们已经占有的美好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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