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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是鸟儿的自由

□宋长征

我引以为豪的特殊技能就是爬树,朝手心吐了几口唾沫,搓了搓,紧了紧裤腰带,旋即上树。那时候,我经常做一种飞翔的梦,身上长出一双翅膀,在云朵中穿行,前面后面左边右边,是密密匝匝的云层,下面是越来越小的村庄,将要飞向哪里,并不知道,小腹一紧就得赶紧收起翅膀,要不,准会尿床。

鸟把巢穴织在树上,有一种空旷之美。清晨,我去上学,脚下无聊地踢着一枚石子,对面的杨庄,村前有几株钻天的大树,树长了很多年,大概就有了某种灵性,鸟儿把巢筑在大树上,彼此遥望,就像住的相近的邻居。风吹树响,喜鹊喳喳的叫声清脆嘹亮,好像真的有什么喜事发生。

时间一晃,过了三十年,杨庄的大树只剩下最后一株,由于年深日久,杨树的枝条垂下来,快要接近地面。大树的附近,不知何时垒起一座缩小版的类似庙宇的小屋,逢年过节,常有人在树下烧香拜佛。这树卖了很久,没人敢要,最后一个状如黑塔的汉子来,一跺脚,日他娘的,没人敢要我要,刨!油锯在树下刺啦刺啦响,鸟巢中的喜鹊应声飞起,在空中盘旋。还有人说,那阵子天上忽然就过来一片云,罩在大树上空再没移动。最后一株大树应声而倒,黑塔汉子遍寻不见。后来他被人在一片浓密的枝叶间找到,喜鹊的巢穴覆盖在黑塔汉子的头顶,并无血迹,他停止了呼吸。

我家有一个竹编的鸟笼,小巧精致,不知道什么来历,被我奉为至宝。终于有一天捉了一只麻雀,放进鸟笼里。可以说我对麻雀比对自己都上心,上学前放进清水、馒头屑,放学后从田里捉来虫子,我以为它会理解我的良苦用心,甚至期盼有一天能引来另一只麻雀,做恩爱夫妻,孕育出一窝麻雀宝宝。不知是意难平,还是其它什么原因,这只麻雀最后选择了绝食而死,这让我伤心了许久。

终有一天,我知道了什么叫真正的自由,水是鱼的自由,大地是风的自由,那么也只有天空才是鸟儿的自由。时间是我的自由,奔波多年,我还是回到小小的村庄,还是回到这片生我养我的土地,春可耕,秋可收,冬天可以走出家门看漫天飞舞的雪,落在田野,落在屋顶,落在时间根深叶茂的枝桠上。

那是我见到的最多的喜鹊,十几株大树上都有一个黑黑的巢穴,每一个鸟巢中都有一对情深意长的喜鹊夫妻。朝阳升起,霞光穿透枝叶间,一个鸟巢就像一个小小的宫殿。这边一只在引吭高歌,那边一只在应声而和。喜鹊母亲出去寻找食物,喜鹊儿女就在巢穴中巴巴地守望。在几丈高的天空,没有敌人会来打扰,风雨来时,大鸟的翅膀覆盖在小鸟的身上,想想就让人觉得亲恩浩荡。

老祖母在说起喜鹊时,常常会说起牛郎织女,天河那么远,路途那么长,牛郎挑着一对可爱的儿女上路,不知要经过多少风风雨雨,才能与天上的织女七夕相逢。喜鹊知道了这件事儿——老祖母说到这里的时候用衣襟拭了拭眼角,竟然露出了笑容。说铺天盖地的喜鹊啊,衔来一根根树枝,搭成桥,儿女从竹筐里跳出来,牛郎丢下肩上的担子,一家人在鹊桥上飞奔,拥抱,相视而泣。

《朝野佥载》卷四有这样一个故事,叫鹊噪狱楼。说南朝有一个叫黎景逸的人在空青山居住,处所的旁边有一棵树,树上有一只喜鹊巢,每天黎景逸用饭食喂养喜鹊。有一天邻居家丢了东西,诬陷是黎景逸偷的,于是被投进了监狱。在即将被传讯的时刻,他家旁边的那只喜鹊“止于狱楼,向景逸欢喜,似传语之状”。当天就传来要被释放的消息。“官司诘其来,云路逢玄衣素衿所说。”这是一个典型的报恩故事,其中的玄衣素衿者想必也是一只喜鹊的化身,鸟与人,人与自然,在一段传奇中有了精神气度上的最高契合。

母亲在时,有一天从秋后的田野上带来一只鹰,看样子是吃了拌药的种子。鹰眼无神,只是在接近它时尚有一丝本能的警惕,无奈浑身无力,耷拉着翅膀。母亲用给鸡做手术的土办法,把鹰的嗉囊切开,取出有毒的麦种。清洗,缝合。我在旁边看得心惊胆战,却原来母亲心中一直葆有母性的悲悯与良善,只是不轻易示人。那只鹰在我家呆了大约二十几天光景,被母亲在一个清晨放飞。

每当看到鸟儿迁徙途中,想到层层叠叠的网,潜伏在草丛中的枪口,饕餮者贪欲的眼神,我的心会止不住地疼痛。这原本是一个草木共生的世界,不知从何时起,舌尖上的贪欲覆盖了人心的柔软,污浊的河水,雾霾的天空,充满陷阱的大地,让鸟儿的生存举步维艰。

或许,真的再不会有玄衣素衿者来向我们通报喜讯——看看吧,这布满疮痍的天空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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