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当前位置:首页 > 新闻 > 社会 > 正文

苏宁、平民与淮安

□姚大伟

祝勇在一篇名为《上海:欲望的旗帜》中说,上海是一种流质,没有固定的造型。张爱玲王安忆卫慧们,正在用不同的口吻介绍着各自的上海。

其实,不独上海。南京,成都,昆明,在不同人的笔下也都有不同的面目。比如,我看过至少三个不同的成都:李劼人的成都,流沙河的成都,蒋蓝的成都。也见过三个不同的昆明:于坚的昆明,余斌的昆明,汪曾祺的昆明。

那淮安呢?在见到作家苏宁的淮安之前,我曾见过另外两个不同的淮安:诗人赵恺的淮安与小说家王往的淮安。不同的气质和内涵,都真切,都真实,都叫你记得住。

古城淮安,沧桑,斑驳,诗意,韵致,神秘,平凡,在不同的文字下,千人千面。但,我也有偏爱,至少现在我喜欢苏宁的这一个淮安多一些。

在苏宁的这一个淮安里,可以卸下所有包袱,闲看,闲逛,闲想,开开小差,喝喝茶,晒晒阳光,不必死啃硬解,不必紧跟着线索,担心读着读着就跑偏,不明就里。这里是别人的故事,平民的故事,也是你我的故事。

苏宁的淮安不是文字的迷宫。你不必惆怅,不必欢喜。它与情绪无关。只是一种放松,回到家里的感觉。那遥远的,曾经的家门,仿佛忽然被打开了——所有的旧物都在原位,那沙发,餐桌,碗筷,挂历,书桌,梳妆台,一如从前。那年轻的父母,年幼的兄弟,还有做客的邻居,正用亲切的方言聊着天,一个个熟悉的名字从他们的嘴里出来,一个个温热的故事,紧随其后——我第一次读苏宁的《平民之城》,仿佛阳光照进了回忆。仿佛,某一日,我刚洗完热水澡,躺在那旧旧的无比温馨的沙发里,身心舒泰。

在《平民之城》里,我听到了那久违的乡音土字(淮安方言有的和宿迁的方言相同):淮安人也把“正好”说成“将好”、“将将好”。把“扔”称为“撂”。把“走得好好的”说成“走得行行的”。说“薄”为“消”、“挣钱”为“苦钱”、“回家”为“去家”、“踢人”为“拍(三声)人”、“直走”为“直刺”、“没空”为“捞不到”、“给你”为“把给你”。

淮安人把“肉圆子”,小的叫“圆子”,大的叫“砣子”。宿迁人亦然。淮安人,把全是肉馅的圆子或砣子,称为“滑肉”。把面疙瘩下进汤水里,叫“面须汤”。把“海带丝、粉丝、干豆腐丝、面筋丝,配淀粉熬,配麻油、盐、辣酱和醋”熬制的汤称为“辣汤”。把前一天吃剩的午饭,放开水,再烧一边,称之为“烫饭”。宿迁人亦然。

还有相同的年俗:过年,“淮安无论城里乡下都是大年初五过小年。二十四祭灶。大年初一吃剩饭。结婚的女儿回父母家拜年,初二回家拜年”。相同的端午风俗:“端午,小孩子洗澡,扣丝线,扣了手,扣了脚,脖子也扣上了”。搬迁风俗:要燃鞭炮,买马桶。买大饼压锅。婚俗:要找五六岁小男孩压床,要找上有双亲在堂,下面儿女双全,中间夫妻和气的全福女人做“全福奶奶”。此外,还要闹公婆。在公婆脸上化了妆,涂了墨汁。中午在娘家办酒席,晚上在新郎家办酒席。葬礼:淮安人在白事上有偷碗的风俗,我故乡也有——吃完酒席,把自己的饭碗带回家。据说,这样的碗是寿碗,回去给小孩子用,辟邪免灾,增寿,大人用,招财进宝添年庚。

还有,小儿夜哭,黑白颠倒,要拜鸡架。老人不愿意给小孩照照片,因为他们认为,小孩子,魂浅,不宜多照相片,就是连镜子,天晚的时候,都不要给小孩子照。此外,家里添了孩子,出行时,要带桃枝辟邪。一个村的小孩子,大多都叫“毛毛”。

苏宁的淮安里,有浴室,菜场,淮扬菜,平桥豆腐羹,四季风物,儿童游戏,歌谣,酒馆,酒食,茶事。有摆地摊的,卖肉的,卖鱼的,杂货铺,水果店,对碳的,封碳的,生炉子的,打麻将的,听淮戏的,蹬三轮的,坐公交的,拆骨的,称肉的,烧小龙虾的。苏宁的淮安,鲜活生动,可触可感,平易可亲。

苏宁笔下的淮安人,喝着分金亭酒,用着大运河牌肥皂,抽着大运河牌香烟,吃着楚州蒲菜、大头菜。去繁荣路李家酱菜买酱菜,去炒田螺的田二家吃田螺。他们共同感受着淮安的变迁:繁荣路变成了丰登路;昌盛路变成了女人街;东大街改成步行街。还有西大街、供销大厦、新亚商城、清江商场、淮海南路、淮海北路、淮海东路、淮海西路、汇通市场。熟悉的城市在一点点改变。他们收藏着老城的点滴,等待着未老,已老时,怀念袭来。

我在苏宁的这个淮安里,看到从前宿迁的影子。我读《平民之城》,是坐在书前,垂钓乡愁。

(本版图片素琴摄)

上一篇:“世上本没有故乡的,只是因为有了他乡” 下一篇:理想主义的动人飘散
标签:

相关文章

    最热文章
    阅读榜
            精品推荐 recommended products
              {"remain":4972955,"success":1}http://www.chinatodayclub.com/news/2018/0112/41714.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