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通人的这6首诗，足够用一生来回想...

金沙江

从狂雪到暴雨，从星夜到黎明

高照高过，低照低走

叫你绳水，或淹水、泸水，你还是你

唐古拉山的女儿，生在玉树州杂多县结多乡

一心想看海，习惯了奔波，带着黄土

也带着黄金，向山岭

向日月诠释这个词：混浊

在宜宾，在水富，我遇见的你

是同一个女人：放弃黄金，沉潜黄土

敞开初心之清纯

想到你孤身跑下青藏高原只是为了去看海

我就想哭，想到杨柳终日披头散发

星子彻夜无眠，我就想哭

在你身边盘桓，独处，只需片刻

风中的白衣，就逐渐漫上

你碧玉的颜色

五尺道上

抬腿落脚，我步步小心，靠着古道的一边

并非遇到肩挑马驮的队伍

我走走停停，靠着古道的一边，是相信：

有人正与我擦肩而过

我站着，很静，像青山站在关河身旁

我一度屏住呼吸，是在倾听

出滇入川连续不断的喘息，听秦人汉客的汗滴

砸在石头上的声音

不是看见一只马蹄又一只马蹄

在我目不转睛盯着的石坑中扣进去

又拔出来

凤凰山下

晨光如此清透，仿佛去年岛上

我俯身掬起的古井之水

鸟鸣生凉意，梨子绿得恰似昨夜的梦境

我突然叫了一声：喔！但我不可知

所叫的是什么意思

从园子里出来，我和朋友们继续

交谈，走下白石阶梯，去街上吃米线

我们心情爽快，笑声长着翅膀

——新的一天，身上粘附来历不明的风尘

却带着

书本和梨子的气味

如此美好的事情，除了晨光

无人注意

过鲁甸

苍山峡谷，苍山峡谷，人世一般的苍山峡谷

在后视镜里逐渐退隐。云天之下

那是谁和谁的房子

火柴包似的搁在半山腰

那是谁和谁在山间劳作，跋涉

肩背竹篓，手拿砍刀

那是谁和谁耗尽一生，渡得过峡谷

却走不出苍山，飞不上苍天

问题太多，让人心安的答案又有几个

我一路沉默，注意到

午后阳光照射老司机手背上的土坡

想到诗人眼中的江河

想到在昭通等我的兄弟脸上高原的红褐色

我感到什么事物揪住我的心

死死揪住我的心，像树根，草须

揪住悬崖上的岩石

去昭通

雷雨下昆明，云鹏栖南宁

——有人如此安排

取消我从昆明到昭通的云中飞行

还以四个多小时的长途奔驰，三百六十余公里的

高原视野与震动……我风中小立

双手合十。夕阳，蓝月亮都不清楚

我所为何事

别友人

五天五夜，我尝过你常吃的米线

摸过你写的书，你搬的城砖

还拍了在你的汗滴里开花结果的梨树，苹果树

哦，不止这些

金沙江畔，铜锣坝上，我们极目眺望

豆沙关边，龙氏祠前，我们放慢脚步轻声交谈

我们也许比一块怪石略有胆气

但惧怕墙柱风化突然剥落，惧怕画中人

突然泪洒衣襟

惧怕雷雨之夜灯火熄灭天黑地暗

我们因此互相提醒：

守护灯盏，记住火柴存放的地方

哦，远远不止这些

但这些足够我用一生来回想

回想你在上午的晴朗里送我去看荷花，去机场

我回我的海南岛

你远远的，留在你的昭通城：日照下

像一颗红黑发亮的枣子，但背景是苍山

也是云海

作者：符力

图片来源：网络